年初環島,台中隨影。被大樓團團包圍的樓中空間。 沒有一絲壓迫窒息的氣味,僅僅呈現了一種無可奈何的妥協。 |
看了這篇專欄,感觸良多。
出來打滾了幾年,不敢說自己到了可以解答後進職場迷惑的地步(我反而才該被年輕人教導),只是略略想起了一些屬於我自己的甘苦談。
在前陣子,我曾數度失眠,無預警的在一天的任何時候陷溺於焦慮的情緒。
在發作的當下,我會無法控制自己腦海泉湧出種種關於工作的負面念頭:
「我是不是將終生如此?」
「我是不是一無是處?」
「我是如此不如人?」
.....
最後,我不得不去找心理醫師諮商,因為我的情緒發作令我幾近無從生活了。
我想了很久很久,到現在都還不能確信自己能不能在未來的某日克服這種焦慮症狀。
是的,我値到現在,還是會不時失眠。
但是,隨著我長時間跟朋友,跟親人,跟崇拜的對象...一一接觸傾訴後,現在的我至少能稍微解釋這種焦慮的來由了。
說到底,這種焦慮都可以歸納為一種衝突,而且是你我都會面對的衝突,那就是:
你這個人的價值該被社會決定,還是自己決定?
乍聽之下很荒謬,理智上當然都是選後者。
可是,在我們的社會中,定義一個人終生價值的肯定與否定,其實都夾雜了太多他人給你的一種無形的,價值判斷的工具。
我就姑且稱為價值顯微鏡吧!
當我們工作越久,年歲漸長,我們擁有的顯微鏡會越來越多,越來越齊全。
我們使用這方便的工具去判斷:職場上哪些長官值得跟?哪些同事值得往來?哪些人脈值得經營?哪些職場值得投入?......都可以用這些價值顯微鏡看出端倪。
可是,正因為我們手頭上的顯微鏡如此花樣繁多,我們也不自覺得開始把自己給塞入鏡頭的範疇,開始給自己打分數。
我是個好主管嗎?
我是個好同事嗎?
我是個好公民嗎?
我是個成功的人嗎?
我是個社會的贏家嗎?.....
我們會逐漸忘記,這些價值顯微鏡最初只是職場上便於工作而提供給我們的一樣測儀,而不是我們生來就有的一雙瞳孔。於是,我們習於用顯微鏡看待自己,也等於默默接受了以他人/職場的測儀,給自己打分數。
最後,不管結果與否,是好是壞,其實我們都慢慢分不清楚,最後給自己人生下定奪的到底是社會還是自己了。
找到給自己打分數的標準,分清楚這是自己真心認為,還是職場交給我們的潛規則。這是在社會這個染缸中,保有靈魂的一項自我訓練。
然而,即使分清楚了,自己就會開始快樂,開始有自信了嗎?
這也是不見得的。
說難聽點,雖然自己才是最了解自己的那個存在(儘管很多人做不到),但最終讓你這個人有辦法獲得肯定的,還是社會這個尺度。
文豪愛倫波生前不被美國文壇所重,他是不是個有自信的人?是。
但,他的自信很大一部分來自他生前還是有些書評的地位,肯定他的幾篇詩作,這鼓勵了他持續創作齊他死後才被重視的短篇。
如果他在三十歲那年寫下烏鴉詩篇時,每家出版社都退他稿,沒人刊登,當然也沒人寫詩評,我相信這位失學中年,很難還能有那種毅力在窮困之中持續創作後來的名篇。
「不顯當世,求諸後人」的境界太高了,實在非凡人能達。
至少,像我這種正常的普通人,能夠在日常生活中保有一點對自己生活方式的愉悅與自信,還是因為我的生活中有人持續在肯定我的緣故。
生前潦倒的同義詞:愛倫坡(Edgar Allan Poe) |
認識我的人都知道,我是個不求錢財與權位的人。
真的,儘管有時候會有些虛容造作,但大體上,我真的沒有甚麼大慾望追求現實生活中的贏家生活。
可是,即使是如此,我還是有一點私心。我可以拋開很多人視為職涯目標的財權,不過只是因為我的自信不建構於這些標準之上,而是建構於其他來源。
諸如:朋友的相處,才藝的自修,對自己看待世界方式的堅信,對自己意識形態的不疑,以及比較過分點,對比自己遜色的人們的鄙視....這些東西加起來,就成了我這個人的自信來源,快樂源頭。我很確定我可以因為這些而滿足。
假如有一刻,突然間,朋友不理我了,手腕廢掉了,腦子殘廢了,身旁的廢物們突然各個變成郭董或星爺了.....那一瞬間,我相信,我會從此快樂不起來。
這是很殘酷的。
活在現實社會中,靠一份工作養活自己與自己以外的人們,都在這價值的拔河賽中拉拉扯扯。
選擇自己所愛的工作當然快樂,愛上自己選擇的工作也不失為解決。
但不管哪一種,最後讓自己快樂的源頭,其實都還是沒有個準的。
這種難關,在往後的日子中,還是會持續不斷的在每一回的選擇中上演吧。
(完)
2014,8,10 發表於噗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