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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電影：《全面進化 》 （Transcendence） 2014，美 |
可惜啊，這部片距離偉大科幻電影的誕生，僅有一步之遙了。
全片的文戲武戲皆說不上亮眼，但故事帶出的科技議題卻值得細看。以現實理論作基底的一連串科幻，將參考資料的科學預言串聯得很相當巧妙。惜就惜在它終究欠缺了臨門一腳，讓全片成了有形無神的遺憾之作。
《全面進化 》本片上映至今，評價可說慘澹，IMDB不過6.3，著實不大亮眼。不過我倒也不意外何以如此。
首先，全片的宣傳策略就走歪了。片商雖用「科幻大片」的格局來宣傳，這部片挺多地方都不怎麼「大」：場面小，特效少，略難撐起商業大片匾額，反而更似二月檔《雲端情人》（Her），是部對白主導氛圍，概念高過主題的科幻小品劇。可是宣傳都打了，觀眾抱著這種期待進場，孳生失望也是能預期。加上五月接下來會上映的：下週《哥吉拉 》（ 期待！），下下週《X戰警：未來昔日 》（ 還來？），下下下週《黑皇后》（ 裘莉...），都是來勢洶洶廣告做足的真大片。不實大片槓上典型大片，在上映期間的口碑，難免會吃虧不少吧。也許這能稍微解釋本片上映後低迷的觀眾評價。
至於內容呢？丟開議題的探討，光是大眾觀眾首先在意的情節，就充滿了不如預期的種種問題。編劇Jack Paglen是個新人，在業界毫無經歷 。我驚豔於本片故事的概念之高端，但綜觀全片，主軸的劇情陽春，起伏平淡，理應熱血的武裝大決戰也拍得無聲又寂寥，種族毀滅的危機理應壯烈，人類陣營卻只有十來個持槍人士出馬，實在沒法讓我感到這危機有多急迫。
畫面表現上，攝影是導演的拿手活，水準依舊，奈米科技的特效演出卻是2000年的產業水準，乾癟的一團銀沙滿天醜飄，很破壞畫面，不知是特效團隊沒錢加工，還是缺乏設計。導演Wally Pfister早是Nolan御用攝影，經手《頂尖對決 》（The Prestige）（大愛阿！），金賞戴身人脈高疊，選擇了拍則優則導，本片的攝影也理所當然的有出色表現。不過剪接不大行，些許糟蹋了這部分的優點。
演員陣容的資歷加起來有一甲子的戲齡，堪稱強打，可惜劇本沒甚麼給這些優秀演員發揮的空間，點到貼切為止。夫妻連袂而行的部分很感人，但除此之外，人物都更似導演（本片應該是編劇主導更多）的扁平傳話筒。實在可惜。
《全面進化》是個關於定義生命的故事 。這主題在科幻作品中一點也不新奇，奇的是《全面進化》在真人真論（本片參考了GOOGLE工程師的未來理論）的架構上，能融進諸多前人創作的創見於一爐。
在近未來的美國，網路與科技的擴張引發恐怖分子感到不安，發起暗殺計畫，毀掉了認知科學界的首席學者威爾的生命。
如果是一般人，看到朋友遭禍大概就要開始哭哭啼啼，偏偏威爾的老婆老友都是重度理工宅兼頂尖學者。
他們突發奇想，用認知理論把威爾的大腦資訊移到超級電影中，創造了威爾的人工智能；本來只是姑且一試，不料真的成功，創造了可以說話，更可以思考的超級智能。
意外的成功，令創造這奇蹟的團隊出現了意見的分歧：
老友質疑這台人工智能只是酷似威爾的某種東西，不是威爾，起了毀掉智能的念頭。
老婆則對威爾的靈魂已經變成智能這點深信不疑，決心要讓丈夫重生，暗中讓人工智能連上網際網路，像人類一樣學習知識而成長。
無法取得共識的兩人分道揚鑣，威爾智能的進化卻突飛猛進。他能控制金融體系，隨心所欲的在全球盜款千萬美金；他也能自我成長，利用無窮盡的時間與遠勝人類大腦皮質的運算硬體，發展知識體系。利用財力與智力，智能越來越強，超越了威爾還是人類時的瓶頸，到能自己醫療天生殘廢，且比任何醫生都高明的技術領域；這強大的變革，終讓原本支持智能的老婆也開始懷疑，這個人工智能，對於人類究竟是甚麼存在？
不難猜出，《全面進化》是受了認知科學的發展影響，而萌生了故事的雛形。
認知科學是全新的學科，卻來自最古老的命題：人類的靈魂究竟在何方？這個從希臘人泰利斯開端的命題，千年無休紛擾著哲人；而當代科技的突飛猛進，催生了現代學家以模擬電腦的方式，嘗試了解靈魂與知性的結構。
假如人腦就是電腦，我們可以用理解電腦的方式去理解人腦嗎？假如電腦就是人腦，有朝一日，我們是不是能取代上帝，創造有如人類的新人類：人工智能呢？結合了電腦學的核心，語言學家與心理學家的合作，誕生的認知科學，就是企圖以後進之姿，解答傳統哲學命題的新興學科。
故事開場半小時，威爾透過跟數十架微軟主機對話的場景，不仿別看作科幻電影的誇張魔法，而是當成是認知科學未來會降臨在現實世界的可能性；讓電腦取得大量資訊，以量換質的嘗試，正是現實中許多學者企圖完成的實驗目標。
除了認知科學外，《全面進化》的編劇也引用了工程師Ray Kurzweil對未來的假設。
Ray Kurzweil這位Google Brain的現任負責人兼工程部主任，是強尼戴普的角色影射的現實學者。他提出對未來的假設，成了本片的基礎。全文摘錄如下：
Google 工程主管 Ray Kurzweil：我們是一個「人類-機器」文明
將生命機理比作軟體的運作過程，而人類身體中運作的是過時的軟體。我們身體中的胰島素受體基因讓我們能保存每一份熱量，這或許適用於一萬年以前，因為那時候每天攝入熱量少，所以要將其保存在脂肪細胞裡。現在已經沒有必要這樣做了。
不久前，Google 創辦了一家生物科技公司 Calico，並邀請 Genetech 前任董事會主席 Arthur Levinson 擔任公司 CEO。這家公司是 Google 的 Moon Shot 計畫，而且又是一個爭議性的話題。透過發展人工智慧，Google 已經在構建科幻影片的天網，但對抗衰老與死亡的項目更加讓人不安。生老病死本是自然規律，也是社會新陳代謝的需要，一旦顛覆這個規則，誰知道會釋放出怎樣的能量？
不過，Google 涉足健康領域也並不令人意外。在此之前，Google 已經請未來學家 Ray Kurzweil 擔任工程主管，一位提出奇點理論，相信人類思維可以永生的人。雖然我們還不清楚 Ray Kurzweil 與 Calico 的關係如何，但他對生物科學的興趣顯然是濃厚。近日，Ray Kurzweil 接受了 macleans 網站的採訪，談到許多生物科學方面的事情，或許我們也可以從中窺視一下 Google 未來的方向。
Kurzweil 將生命機理比作軟體的運作過程，而人類身體中運作的是過時的軟體。我們身體中的胰島素受體基因讓我們能保存每一份熱量，這或許適用於一萬年以前，因為那時候每天攝入熱量少，所以要將其保存在脂肪細胞裡。現在已經沒有必要這樣做了。在 Joslin 糖尿病中心裡，實驗老鼠的這個基因關掉後，吃的很多，也沒有變得肥胖。它們的壽命增長了 20%。目前，該中心正和藥物公司合作，要把這種產品推向市場。
把健康和藥物當做軟體來規劃，人類的壽命將會不斷延長。「我們將生物學，以及其外延的健康和藥物，當做資訊技術來對待。我們從直覺上認為進步是直線型展開的，但是資訊技術呈現的是指數級成長。」
Kurzweil 將永生視作一個不斷前進的過程，「我不能說，『我完成了，我會永遠活下去』，因為沒有什麼『永遠』。我們真正談論的是走向下一個節點的道路」。目前，他每天會使用 150 種補品，一切指標都很正常，但這種做法只是第一個橋樑。第二個橋樑是生物技術上的革命，人類可以遠離疾病。第三個橋樑是奈米技術上的革命。到了那個時候，人們可以用奈米機器人來增強自身的免疫系統。它能夠識別所有疾病，而且可以對抗新疾病。
正如手機的進化，這種技術一開始會很昂貴，只為少數人享有，而且並不很好用，但是它會逐漸普及到大眾之中，而且那時候也發展到很好用的程度了。科技是一柄雙刃劍。如果生物恐怖主義分子做出新病毒，我們能夠很快檢測並對其進行逆向工程。「HIV 的基因序列排定花了 5 年，SARS 只花了 31 天的時間。如今，我們可以在一天內對病毒進行基因序列排定。在幾天的時間裡，我們就能夠檢測出新病毒，做基因序列排定，製造抵抗藥物，然後散播出去。」
目前，Kurzweil 在 Google 的主要工作是人工智慧方面。他提到了 IBM 的超級機器人 Watson。Watson 表現出很強大的智慧，是因為它能夠讀取大量自然語言的資訊。「它讀取文件的本領不如你我，但是它大量的閱讀彌補了理解能力上的不足——我們不能去讀 2 億份的文件。這就是人工智慧技術上的一個例子。我們在 Google 所做的也是如此。我們想要機器去閱讀文件的涵義，如同 Watson 那樣。」這樣的話，機器將能夠更好地去搜尋和回答問題。
在 Kurzweil 看來，人類文明中的智力正在實現指數式的增長。技術是文明的一部分。人們會討論機器和人類的衝突，但是，「我們創造的機器並不是來自火星的入侵者，我們創造了工具，以擴展我們自身的能力。」
「我們是一個人類-機器文明。機器是我們智力的一部分。」 機器智力的部分會飛速成長，從而導致奇點的到來，人類的歷史也會改變。那時候，人類將更加富有、更為長壽。Kurzweil 說，他更關注是富有的方面。富有並不只是財務上的，科技將使我們的生活更加豐富，「透過擴展我們的智力，人類表達的所有形式，藝術、科技等都將會得到擴展。」
當然科幻不能只是科技，作為電影作為故事，《全面進化》討論了生命的真假。
一個用認知科學方式製造的電腦，究竟是甚麼？
它是威爾靈魂轉移到電腦後的舊生命延續嗎？
它只是另一個威爾，人類怒犯天條，捏土捏出了一個複製人呢？
亦或，它甚麼都不是，它只是台超級電腦，單純項作業軟體一ˋ樣，回應威爾老婆／它的製造者的軟體需求而已，不屬於生命？
我最喜歡故事中的一個橋段，是威爾的老友摩根費里曼遇到了已經發展兩年多的威爾智能。摩根質疑說：「你能證明自己有自我意識嗎？」智能回答道：「很複雜的問題。反問，你又可以證明自己嗎？」
這段對話能象徵全片的主旨。乍聽之下，智能漂亮的還擊了人類的提問。人類能證明自己內在有靈魂嗎？為了這個問題，歷史上引發過宗教戰爭，文化衝突，數不清的爭執，都無法得知人類要怎麼定義自己有靈魂，人類又怎麼能質問電腦有沒有靈魂的問題呢？
然而，電影不停於這個智能占上風的瞬間。片頭丟過線索：威爾在開發超級電腦時，預設了它的對話；原來，只要有人類問這台電腦意識問題，電腦都會自動播放一個錄音笑話：「你又可以證明自己嗎？」一模一樣。威爾智能說這句話，究竟是真的有自己的知性，亦或只是身為電腦的反射作用？無解。
前者是活著的證明，後者是死物的象徵。《全面進化》在現代志怪傳奇中，顯然比一些俗爛的科幻作品要更謹慎，不輕易替觀眾做出廉價的解答，而要觀眾處處去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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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保持如斯思辨的故事水準，這部或許會成為有趣經典，就壞在收尾收糟了。編劇貪多嚼不爛，在故事正成熟的段落時，突兀塞了靈魂受困肉體的質難，以至於電影後半段逐漸失控。
在戲內，威爾智能的威力引起人類的恐慌，有的贊成，有的懷疑，有的企圖毀掉它，有的視它為生命不敢殺人。在戲外，觀眾並不比這些戲中人知道得更多，我們也在觀影途中，無形中經歷了一場思辨之旅（除非你看盯著強尼戴普的美臀！），對靈魂電腦／複製靈魂的衝擊，陷入沉思。
智能病態大發的在人類腦中植入晶片啦～晶片可以切斷人類的自主能力啦～智能突然有一天想重創自己的肉身啦～本來很懂社交的智能突然跟老婆溝通不良啦....編劇想延伸出肉體影響靈魂（電腦人，晶片強化人），增加一點討論空間，可惜這不是電視影集而是電影，時間有限，節奏也已經要收尾的當下，這些東西僅僅流於花鎗，倒成了人工智能不能與人類共處的殺人定罪證物，草草進入故事大審判。
威爾的老友曰：「人會因為無知而恐懼」這種恐懼情緒貫穿全劇，恐懼人工智能的人們，做出了一連串對
智能的質疑。我看編劇搞到最後，自己也開始恐懼了，因為他似乎也困惑於電影中能不能出現真正超越人類的知識，也凌駕人類的善性，成為「全面」在生物領域上，「進化」程度高過人類的「全面進化生物」人工智能。
顯然，作者也沒有自己的答案。最後，故事只能讓人工智能背上破壞社會秩序的種族存亡，被戲外的人類秩序處死。
不過，我有注意到，全片從頭到尾，智能都沒真正殺死任何人，反而是標榜保護人類的恐怖份子&FBI殺了不少，這大概也是編劇留下餘味的一筆吧，身為人類的觀眾能不自省乎？
儘管無力斷尾，我對《全面進化》引用認知科學的巧思，還是敬佩，堪稱教材等級的科普場面，以及在靈魂問題上謹慎猶如走鋼絲的態度，皆讓人拍案叫絕，不是畫蛇添足可以掩蓋的。
再說，最可惜的也不是劇本瑕疵多少，而是整體電影都被拍得略顯平庸，埋沒了本能更亮眼的表現吧。幕後千辛萬股招募而來的一群好演員們，在劇本的概念化下發揮有限。憾哉！
（完）
2014,05,10 發表於噗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