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8月20日 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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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題。這是一個最近在Facebook流行的點名遊戲,被點名者要在十天內選出自己十部摯愛電影的摯愛片段、劇照或海報,截圖貼出後註明"I have been nominated by XXX to post 10 favourite movies: post 1 movie poster/shot daily."然後指定下一家繼續。八月中旬,我被點名,反正也是有趣,就順勢寫點東西吧。






 
第一部只能是這部片。因為一切關於「電影」這個存在的疑問──電影是什麼?電影院是什麼?電影觀眾是什麼?電影和電影觀眾的關係可以是什麼?它該是什麼?將是什麼?──都能在這部電影的這一段中,得到最好的解答。這也是迢迢影史開創以來,電影第一次以己身的構體,回答了所有關於己身的問題。如果你還沒看過,你該看了。這部亙古之作的名字,是Buster Keaton的《福爾摩斯二世》。






諾蘭兄弟的巔峰,偏執狂事的近代傑作。當翻遍俏招的魔術師看著自己的同行在台上,把一顆球從舞台左邊扔到右邊,就完成了表演掌聲如雷,他打從心底發出怒吼──「怎麼可能這麼簡單?不應該是這麼簡單!」對我而言,這一幕同時也是諾蘭兄弟自己對自己的一次反身,乃對自己多年來這套極盡花俏之分場之剪場之風格的、一次未必解嘲的精采解嘲。






片頭四分鐘作為教材重看了不下數十次,和童偉格的文字並列作為兩種時間演繹的光譜端極。「他追逐這塊大地的歷史,歷史卻反過來追逐了他,每每於鏡頭鏡框之外物換星移、悄然現形、轟然發聲、等待他踏足後的驚呼而洋洋得意。唯獨一個女人例外,只有她在月台追著車上訴說往事的他時,選擇跳入他的車廂而不是唾手可及的離開鏡框,物換星移第一次失去力量,他的昔日於她更勝大地的歷史。太動人了……」





  
「從今以後,他們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有無數的電影結局拍過這一句,卻唯獨《地下社會》終幕的浮島,拍出了那顆逗號。





 
如果要選出史上最血腥的電影畫面,我不會在任何僵屍、怪獸、靈異和科幻片中抉擇,而會是選本片中火車馳入柏林的鏡頭。如果說這部空前拜物(Fetishism)的先鋒派影像,乃是整座城市異化拍成一軀人體,呈現其血管(街道)、血液(人群)、器官(建築)、腦幹(工業)如何在機械化節奏如印刷機的節奏下,保持日復一日的呼吸正常;那麼,火車這個外來異物便是一柄鋒利的手術刃,定期將這座軀體從外而外開腸頗肚。你毫無抵抗辦法,甚至無從阻止這種侵入逐漸與你的生理節拍同步、化作日復。這才是世界上最血腥的刑罰、屬於電影的《神曲.地獄篇》第九章──每一個都市人的生活,都必然伴隨一道定期潰爛的傷。





 
今村昌平日本第一,《赤色殺意》今村第一。雪、火車、子宮的完美交融、互為表裡。






此生最愛的電影結局,沒有之一。放映師與小男孩的忘年之交、少年與少女的忘年之愛、一切關於愛人擁吻的影片──戀父、戀人、戀物.這三種本應彼此互斥的情愫,在老男孩看見那份準備了三十年、關於愛的禮物而澘然淚下的一刻,以一種近乎奇蹟的簡潔姿態,彼此疊影並存。不過那個多添一小時內容的導演版結局就不與置評了……





 
二十一世紀最好的動畫電影──我很樂於這樣形容《叛逆的物語》,即便必然爭議連連。這也許是影史第一場也是最後一場,在空間與時間皆停擺了的縫隙中開展的槍戰,子彈及其軌跡的漫天飛舞,同時也是事物的結果及其過程,自形上而形下的視象並置,且優美到不可思議的地步。如果說Shaft擅於利用敘事的「空缺」,逼觀眾主動為之完形,維持其作品的驚奇;那麼這一次,Shaft和宮本幸裕便是證明了,即便不依賴這些過量的空缺,他們依舊能將這份驚奇,原封不動的推向至極境地。






夜月色下,一棟大廈的求救信號燈被點亮,映至遠方的孤山豪宅,在屋簷三處角落的三座大鏡前整整折射了三次,方映入了背山文房的窗,照在靜坐文房顯然在等待此刻的他的臉上。這些儀式鋪張的毫無意義,既然夜夜打燈,何不直接在向山一側的房間等,亦或把燈號設在城的另一邊呢?然而,正是這種處處徒然,造就了這部1990年代──或許也是從此以後──最耀眼的歌德電影,扭曲、詭譎、而華麗。全盛時期的提姆波頓所向無敵。





 
最後一部只能是這部片,一抹微笑泯盡恩仇。
  
沒有這部電影,就沒有現在的我。你們或許曾經聽我說過,如果沒有,我很樂意再說一遍:如果五年前的秋天,一個斷了手而失業的少年閒賦租屋,靠保險金過活。他無法有其餘娛樂,只能靠看片打發時間。一次偶然,他在youtube找到這部片,立刻驚呆。年終生看過的電影不超過百部的少年完全無法理解,這部處處窮酸的電影為何如此讓他著迷──電影不就是很貴的演員在很貴的佈景表演這回事嗎?為了搞懂這個奧秘,少年開始上網、查書、第一次聽說什麼叫調度、什麼叫電影藝術。他以獨臂吃力地將這些東西像筆記一樣寫出,卻發覺自己的文字有所欠缺,沒辦法把《槍火》單純作為電影的那份魔力敘述淋漓,他的能力還須精進。少年的斷手痊癒了,他卻繼續窩居、繼續看片、繼續寫、繼續磨練,沒錢吃飯,就試著把這些筆記殘篇拿去換錢……待他察覺之時,他已經成為了一個,靠文字維生的人,偶爾也被人稱作:影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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