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7月11日 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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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畫:《Concrete Revolutio~超人幻想》(コンクリート・レボルティオ〜超人幻想)2015-2016,日本


作者:Azuviir (Azuvii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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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板C_Chat
標題[16] 超人幻想 The Last Song 最終回
時間Mon Jun 20 22:54:01 2016


不是很瞭解,結果到最後,每個人都是憑著自己的私欲在行動,好像也沒有人再在意"正義"到底是什麼了,所以這是官方對於"正義"一詞的解讀嗎?:大家憑著自己的信念去做就叫做正義嗯?怎麼好像有哪裡怪怪的。
整體看下來整部動畫引人反思的點很多,製作也很精良,不過總感覺結局差了那麼臨門一腳,感覺少了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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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
看板C_Chat
標題Re: [16] 超人幻想 The Last Song 最終回(抒發,文長)
時間Tue Jun 21 17:41:40 2016


不是不在意正義,也不是人人憑自我信念去做就是正義,而是相反。這個結局,或著說《超人幻想》整部作品想訴說的是:



「正義是幻想的一種,幻想不是現實,但幻想也不會消失」



很多人,包括我,在看第一季時會以為這是一部類似watchman或復仇者系列那樣探究正義倫理的故事,但其實不是。這是一個關於「超人幻想」--「超人」與「幻想」兩件事情的故事,正義只是其中之一。

就從第22話說起吧:


這算全劇講的最白的一回,把超人與正義的關係寫透。「超人」,是順應人們、讀者、觀眾、粉絲期待而誕生的幻想產物,而超人往往是英雄,因為人性最容易崇尚、打造的就是英雄。英雄是必須要有正義感,更要有正義的舉止,像馬力強大飛天遁地,平等捍衛所有人正義的機器人亞斯(原子小金鋼)、像尺寸巨大力大無窮,拼命打倒巨大怪獸而廣為人知的格羅斯歐根(超人力霸王傑克)、像有著可愛但厲害的魔法,溫柔給予眾人幫助的魔法少女輝子(小魔女莎莉)、像沒有炫目裝備與超能力,但以實際作為讓世界變得更好的天弓騎士(月光假面)....等等,都是在神化年間出現且大受歡迎的超人。


神化年間的日本人憧憬超人(正如觀眾憧憬劇中超人影射的名作),這份憧憬本身就隱含了超人的「超」意指超然性的意味,超人形象聯繫的這份正義更是廣義理想(第十話的標題「正義,自由,和平」)的集合體,所以有著超級力量的超人,必須也必然該有超級正義。超級正義即絕對正義--帝告廣告部在神化40年後一直宣傳的也就是這種超人形象,是種「超人幻想」:從人們的幻想中誕生,比一般人更超級的超人。


但這份憧憬是種幻想,像小孩子的夢一樣經不起現實考驗,因為超然的正義在現實中就是難以經得住考驗的。在#13裏,怪劍克勞德對侃侃而談自己對超人愛的爾郎這麼回應:


是的,絕對的正義是種幻想,經不起現實社會的考驗。超人課在第一季遭遇了許多考驗,都在訴說現實生活中根本沒有絕對的正義、自由與和平。甚麼是對?甚麼是錯?超人打敗席捲東京的怪獸實則為政府背後推波助攔的惡質戲碼,因為超人形象可以替政府加分,邪惡的是政府還是人民?亞斯可以讀到任何人求救的心聲,被金融風波波及而不得不鋌而走險搶銀行的可憐搶匪,是該救還該打?日本政府支持美軍在南越的暴行而引發羽田機場抗議(這在一二季都各提一次),來人對戰後政府失望而打算恐怖攻擊,卻遭戰前製造的梅卡辛質疑:所以戰時的皇軍正義又算甚麼?覺得攻擊別人就是做壞事的孩子似的價值觀很單純,但當風郎太為此殺光了一整個日本民族,我們還能說這是正確的嗎?化身魔界女帝的輝子一心一意只要保護愛人爾郎,但保護(阻止)爾郎的代價是日本爆發戰爭,一人與全民,該怎麼抉擇?天弓騎士這麼崇高的英雄都(疑似)為了金錢綁架小孩,那我們還該相信並推崇他以往的正義之舉?帝告能一手把鄉下丫頭推銷成學運大出風頭的精神象徵天使隊,也能讓捍衛超人權益的超人課一舉被打為全民與nuts的眼中釘,誰又能在這種宣傳戰術中看清正義?.......


聽聞這些黑幕是很痛苦的,有的是超人自己的正義觀與世界摩擦矛盾而發生悲劇,有的是超人自己的私慾導致扭曲,有的是超人被周遭的人利用而不自知,也足夠讓爾郎這樣單純憧憬超人的人心碎,因為絕對超然、客觀且讓所有人信服的正義只是一種幻想,名喚「超人幻想」--對超人過多的幻想。


爾郎在超人課看到了太多黑幕而心生挫折,其實現實中的觀眾又何嘗不是呢?長大、畢業、工作、競爭、挫敗,逐漸理解到少年漫畫的都御合、理解少女漫畫的一廂情願、理解子供向的心想事成,都是幻想。而這些虛構作品的主人翁都是廣義上的「超人」,觀眾少時那麼喜歡,長大後卻逐漸發覺它的不堪,就像超越時空三次的超豹對X酷炫的二足戰立造型的厭棄(明明是過去的自己所設計),說著「終究是個小孩,是不會理解的!」的神情:


人面對自己夢碎的方式各有不同。很多時候,吐嘈、彈幕及素材,都是包裝成「這是在搞笑」的夢碎,表面說是嘲諷,骨子更像嘲笑。富有更高創作力的人或許還會畫些寫些相似的後設故事來自我省思,創作如watchman,惡魔人,tdkr這類超級英雄或特攝的反思之作,來後設這份夢碎。在《超人幻想》裏,這份夢碎化身為怪劍克勞德這個角色。他對爾郎咆哮:『「超人是存在的」這句話聽來讓人很舒服,但這份舒服正是來自於現實中的缺憾,因為這就是夢!』在克勞德看來,觀眾對超人(英雄故事)這麼憧憬的本能,正是因為對現實不滿的反動,而人吉爾郎也不能反對。這又是一個「超人幻想」--只活在人類幻想中的超人。


如果世界上的每個人、每個觀眾,都理解到現實的艱難,不再抱持幻想,那會如何?在倒數第二話,系列構成會川昇設計了一個讓人相當玩味的開戰理由:


超人們與爾郎聯軍開戰的理由是為了找到一個敵人,讓自己顯得更像正義,這就與克勞德的命運不謀而合了--克勞德打算取代爾郎的原因之一,就是想當世上唯一一個正義。神化年間在變,現實在變,像鐵甲面劍士那樣見敵就殺便能被萬人憧憬的時代已經不復(她本人也質疑這種二分法的正當,最後還加入爾郎聯軍),超人們仍舊活耀,但人們已經不在幻想它們,反而越來越質疑現實中不需要這些超人的存在,因為連超人自己都不一定能知道自己在現實中如何執行正義,就如現實中的觀眾一樣作想。


如同天弓騎士那樣不需任何外力(超能力或企業背書),僅憑自我認知就能自稱也自覺是超人的存在已經消失殆盡,如今是個連力量無與倫比的爾郎都得自我質疑的時代。超人唯一能證明自己還有必要的方法只剩一種:打倒絕對的惡,來證明自己是絕對的善,帝告拍的翻案電影(機械哥吉拉)更是推波助攔。也是諷刺,神化年間的人們在十年間慢慢不相信絕對正義的超人,卻願意被帝告起舞而相信有絕對邪惡的怪獸與壞人!


這就是超人最後一場決戰的因果。人吉爾朗扮演了絕對之惡這個角色,而剩餘的超人們為了證明自己還是超人而群起攻之。這場決戰過後,超人們隱姓埋名,怪獸去到另一個世界,神化53年(昭和53年)正式開始,宇宙人與宇宙故事來臨,混雜質疑過去善惡二分的虛構作品--《鋼彈》、《銀河鐵道999》、《無限地帶》即將出現,超人幻想的紀元就此結束。




........
真的是這樣嗎?

當然不是。

神化53年,一切都過去了之後,風郎太在街頭看見了這樣的光景:



人們突然懷念起超人與怪獸。大街小巷仍舊有著超人相關的刊物與玩具,即使現實中的超人消失了,人們心中的超人卻沒有;或著說....人們的「超人幻想」沒有消失。


里見是對的,現實生活根本不需要幻想,人們只有不再幻想才能長大。但爾郎也是對的,只要現實本身沒有幻想,人們就會永遠抱持著幻想。會飛天遁地的機器人是種幻想、巨大的外星人與怪獸是種幻想、魔法少女是種幻想、妖怪是種幻想、妖精是種幻想、未來人是種幻想、核爆生物是種幻想、正義是種幻想、自由是種幻想、和平是種幻想.....但人們會一直幻想下去,只是以各式各樣的方式去作。

當爾郎找到里見這個最後的敵人(同樣來自爆炸現象的毀滅之子),他就知道自己此時此刻再度是個超人。這是有點悲傷的,因為他沒有打破人們的成見,也終究沒有成為天弓騎士那樣自覺的超人,僅僅如其他來打倒他的超人一樣,僥倖在最後一刻找到了敵人,於是僥倖成為了超人。然而即使如此,爾郎支持幻想,更是幻想的產物。他認知到的是:只要里見支持且生活的現實生活仍舊存在,超人的幻想就有繼續存在去「對抗現實」的理由。人類需要幻想,人類會繼續幻想,幻想的需求仍是所有虛構作品的靈魂。

幻想無罪,因此,超人無罪。《Concrete Revolutio 超人幻想》這部動畫的本質也是如此。為什麼這部作品要大量捏他戰後到昭和年間的特攝、動畫與虛構作品?只是為了好玩嗎?當然不是,不,是因為這些作品就是幻想存在過的證據。神化年間與昭和年間沒有分別,劇内與劇外也沒有。

是阿,現實永遠嚴苛,但幻想也始終如一。正義、自由與和平當然是種幻想,但如果連幻想正義、幻想英雄、幻想夢想存在著的勇氣都沒有,又算得上甚麼呢?這就是「幻想」。只要世上還有這樣幻想的人,爾郎就永遠不會死去,超級英雄,巨大怪獸,魔法少女,科幻,奇幻與一切虛構的故事就會生生不息,這就是「超人」。

幻想創造超人,超人造就幻想,兩者相依相乘,所以--或著說,必然就是--

「《超人幻想》」


......
大概是這樣吧。會川昇推特上說不會有後續動畫了,頂多續寫第二本神話事紀來補完,我認為這也夠了,他該講的該拍的,都已經說得淋漓盡致;這四年來最具備野心,甚至是最好的一部電視原創劇本,也在這裡劃上句點。

僅此。希望有回答到你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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