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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電影：《買凶拍人》 上映日期：2001 語言：華語；粵語 導演兼編劇：彭浩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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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剪影。 |
2001年出品的《買凶拍人》真是部值得一看的幽默傑作。
第一眼我就喜歡上了《買兇拍人》的劇情綱要：它關於一個殺手勾搭上一個導演，當兩人統合其「職」，開始一起殺人附贈實況錄影的生意時，會是如何？
這樣看似血腥的葷題材，本片厲害的就是能拍出了一種毫不黑色的清爽氣息。殺手，導演，還有AV女優，煩惱的卻是共通的煩惱：日子難過。到頭來，無論各行各業，都給過日子，學得解決柴米油鹽醬醋茶。
可以把這麼酷的職業弄得如此不酷，也是一種很酷的才能阿！
會看《買兇拍人》的原因說來話長，要從兩週前說起吧。
那時逢周一，誠品電影院正在辦香港電影展，舊片新片幾支一起放映。我想看的2014年新片《曖昧不明關係研究協會》時段太糟都不上，但人都到戲院了，就將就著看別的電影，挑著挑著就挑上了2013年的《香港仔》，買票收看。
一言以蔽之：難看。
鬆散的三段小故事集結成了沒甚麼碰撞的電影。古天樂養醜小孩，曾志偉搞小三緣，吳孟達演林正英，每齣故事皆蛇尾無力，這電影活像是個跟時間賽跑的導演沒法子了把手頭上幾個沒寫完的劇本黏在一起推出去。
我掏手機看維基介紹，《香港仔》導演兼編劇，大名一貫：「彭浩翔」三個字。
彭浩翔？好熟的名字，我想著。仍沒印象。
走出戲院，上了書店，反正都在誠品館系列。逛逛新書區，馬家輝又出了新書，專欄結集《大叔》，就翻翻吧，看點好書。（雖然平心而論馬大叔的作品常常應酬意味濃厚只適合嗑牙）看著看著，翻到香港印象一章，馬大叔抽出一節單元，大力稱讚某位導演從千禧年以來就以雷霆萬鈞之勢帶領香港電影浴火重生，是香港新生代之翹楚，出道作又是如何爐火純青到讓人難以想像這是初執導演筒。我好奇了，這是誰？翻頁追蹤下去，馬大叔說了這位令他印象深刻的年輕人如今響徹的大名：「彭浩翔」三個字。
又是，彭浩翔。
這下我是徹底記住了。我疑惑了，對香港電影不慎熟悉，不清楚馬家輝的盛讚是過度溢美抑或影人共識。這是真的嗎？拍《香港仔》這種我看來是超級爛片的導演彭浩翔，竟是如此強碩的名導嗎？他雖然不清楚如今是江郎才盡還是力欲轉型（其實《香港仔》還挺有許鞍華導演的幾分手筆），但他當年是如何震撼千禧年的香港影壇？
答案就是這一部出道電影：《買兇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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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4年電影《香港仔》。在我看來，內容拼裝無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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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4年散文集《大叔》。馬家輝的文集一向兼採他的諸家專欄而成，不免有些應酬文章在內。 |
《買兇拍人》的趣味性令人著迷。
殺人拍攝殺人實況，這是個可以拍得很酷，拍得很Cult，拍得很諷刺的切入點（也很讓人一聽就愛），但導演彭浩翔卻把它拍得如此不酷不Cult也不諷刺。相反的，《買兇拍人》談的如何教人過個市井小民的生活。
這點就要從我看過影史上最不酷的殺手，主角阿Bart談起吧。
拿靠接案子殺人吃飯的阿Bart來說吧，我還沒看過有哪部電影的殺手角色在電影序場就如此破盡尊嚴的。片頭五分鐘，當阿Bart穿著一身不怕人不認識的灰風衣出場，一槍掃掉目標人的頭顱後，悠悠前去找欠款未還的委託人，怎麼看都將引發腥風血語的冷酷對決。
委託人的第一句辯白，卻是：「抱歉，我在西岸炒房炒過頭，貸款卡死交不出錢了」。
阿Bart呢？臉色一白，看似要下重手報復，沒想到對白一吐，卻是：「你也買西岸？傻啦，我早知不該買那得～」
接下來就是委託人與阿Bart看著窗外的林立公寓，大談房貸投資經。談就算了，還談得一點都沒教父風範，兩人手足亂患，原來殺手討價還價的生活也與婆婆媽媽無異。之後，委託人反過來殺了自己好盜領保險金，阿Bart失了委託客群後，投資被套牢的阿Bart只能開始找新頭路，狂發名片，四處打電話，殺人打折為優惠，到府接送為贈品。最後開始了無奈的殺人拍片新案子。
片到如此，「殺手」這一職業在電影史上塑造的類型神話被粉粹一地，《買兇拍人》想說的是：原來殺手除了煩惱殺人手法，宿敵，女人與良心煎熬外，還可以有一種煩惱叫生活。也因為阿Bart的接客太過理所當然，以至於他靠殺人維生的浪漫性趨近於零，在《買兇拍人》中現的只是個跟你我同樣市井的小人物。
這樣的市井本質，在阿Bart戲中對著電影海報的喃喃自語中，最能顯露，且看：
Bart：（對著海報慨歎）龍哥，我真係服得你好「交關」。（我真的非常佩服你）
Bart說著，將手上的啤酒一飲而盡。
突然，牆上的海報發聲。
龍：（旁白）蠢材！
Bart：嚇？！
龍：（旁白）點解你要服我？！（你幹嘛要佩服我？）
Bart：你做殺手可以咁cool、咁有型，睇?我呢世都學唔到的！（你演殺手可以演得這麼酷、這麼帥，看樣子，我是這輩子都學不來的了）
龍：（旁白）要扮cool幾咁易呀，你見過我食飯未？（要耍帥有甚麼難？你看過我吃飯的模樣了沒有？）
Bart：你唔講我都唔覺喎，你好似成套戲都在「食煙」的！（你不提起我倒真的沒發覺，你好像整齣電影都只是在抽煙而已）
龍：咪係，唔使食飯，你要扮幾cool都得啦！（可不是嘛，如果不用吃飯的話，要多酷都可以）Bart，我先要服你，現實裡的你才算cool（我才真的佩服你呢，在現實世界裡，你才算酷）。Bart，明天要努力呀！
Bart一時感動，眼泛淚光。
Bart：多謝！
殺手過的這麼彆扭又不出彩，劇本也是寫得一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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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掛在阿Bart牆頭的這一張海報，是1967年電影《獨行殺手》（Le samouraï）。 阿Batt的穿著即是模仿主角Alain Delon。 |
是導演兼編劇彭浩翔寫不出很酷的殺手嗎？
絕非如此。
彭浩翔以寫作起家，二十二歲就替電影編劇，二十六歲就出了自己的小說系列《全職殺手》。後者在2001年由杜琪峰改編成了同名電影，剛好與《買兇拍人》撞檔。片中由劉德華與反町隆史雙殺手為主線，光戲照就溢漏出不得了的酷勁，劉氏與反町持槍瞄準畫外蓄勢待發的姿態，如絲冷硬，百分之百符合觀眾對殺手在類型片中的期待。
彭浩翔是寫不出來嗎？刻意為之罷了。
《買兇拍人》做為彭浩翔2001年首任導演的出道作，劇本能視為他個人在影視圈生活的雙重面向。「殺手阿Bart」代表了他執筆的首部暢銷作的經驗，而另一個主角，「導演阿全」則直接挪用了他個人在片場打滾的生命碎片，將影人甘苦談混入了這則奇特的電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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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1年電影《全職殺手》，光看海報上的劉德華&反町隆史站位便知道是酷哥片！ |
與殺手同行的導演，跟著殺手一路拍片的留洋導演阿全，因片場薪資積欠時日，迫於繳房租的急需而加入了跟拍的案子。
阿全象徵的是市井階級的有為之人。
升斗小民沒有鴻圖大志嗎？有。沒有夢的過日子會讓現實痛苦難耐，圓夢的想像則能讓現實的一切都映上希望的蔭霞。只是在無夢與圓夢之間，汗流洽背的築夢是場苦旅，要咬緊牙根還要偶會低頭方能撐起鷹架。
阿全有意思的地方就在他接受了這起殺人拍攝的工作後，即便出發點出於賺錢，但卻絲毫不馬虎，他模仿他最愛的偶像馬丁史柯西斯來製造殺人實況的影像語言，讓客戶們驚喜連連，直呼刺激。阿全並不打算用鏡頭訴說良知，但他亦有堅持，那便是他於公費於私費陸續購買了自拍桿，反光板，找臨演.....來加強「專業」，也讓兩人搭檔一時成了香港最搶手的殺手公司。阿全要甚麼？不只要一口飯，還要拍好片，只要有餘力他就拼了命砥礪自己的拍片能力。殺人實況的能見度很低，照樣辦事，阿全的堅持就是努力不懈的模範，只是用了一種幽默的表現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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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都是為了生活！ 偶爾則要為了藝術！ 當製作的影片大受委託人（影迷）們歡迎，即便殺人如麻又如何？ |
這幾天，我陸續追蹤彭浩翔何許人也，才知道我其實在衛視西片台就看過他兩個片子，一是搞笑版無間道的《大丈夫》，一是結局很驚人的《公主復仇記》，但看過最好的電影無疑是這齣《買兇拍人》。
雖是惡質幽默，卻又能順理成章，成就了《買兇拍人》極為不可思議的風格。一個不酷的殺手配上一個胸懷大志的導演，用過日子的方式殺殺人，但殺手全無肅殺之氣，av女優毫無騷情春色，唯有導演活在夢想的世界，在買兇殺人現場討生活亦不忘藝術堅持，妄念拍出超棒的「紀錄片」殺人實錄，稍露堅持。
也難怪，《買兇拍人》這樣沒有肅殺味的黑色喜劇，將針砭力道抽至隱晦的時事電影，能擄獲香港影壇於一時了。
......不過，為什麼十三年後的《香港仔》拍得這麼難看啊？這又成了我新的疑惑.....
（完）
